孙建霖习惯早上起床后先做运动。这天早晨他先游了一会儿泳才去梳洗,烘乾头发、换上三件式西装,然后双手抹了些发腊将头发齐整地拢上去,完整地露出光洁的额头。
六年前。印象中始终鬱鬱寡欢的父亲突然过世,刚成年的孙建霖不得不提前接手孙家的產业。虽然有爷爷的支持,但在公司老臣眼中还是个毛头小子的他想掌握实权还是不太容易。为了不让过于年轻的外表损及威信,孙建霖开始穿正装、梳西装头。
孙建霖的外表无疑是优秀的。他额头饱满、眉眼深邃,下頷线条刚硬清晰,是个从骨相就张扬的好相貌。虽然笔直的眉型与微微上挑的眼尾让他看起来有几分兇相,那张脸还是很英俊。高挑结实的身体被剪裁合身的西装一里更是气势十足,站出来就是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,任谁也不能小看。
孙建霖打理好来到车库时,司机老黄与秘书陆正齐已经在车内等候。拉开车门坐进后座,车上的温度偏凉,是他喜欢的温度。
孙家别墅到了夏天全区二十四小时空调不间断,连室内泳池与车库都不例外。只要孙建霖愿意,即便是盛夏他也能一整天穿着西装而不流一滴汗。
孙建霖上了车就开始闭目养神。司机一如既往地将车平稳驶出车库,陆正齐平稳的声线也随之匯报今天一天的行程:「……下午跟统祥建设谈北区那块地的合作开发,晚上是孙老的百岁寿宴。礼物已经先送到老宅……」
一个急煞打断陆正齐的匯报,也让不系安全带的孙建霖狼狈地身形一晃。
「干什么?」
「老闆,是老李突然衝出来拦车。」司机老黄无奈道。
孙建霖偏头一看果然是李辰挡在车前,他双手按在车头上,嘴里一张一合不知道在说什么,勉强挤出来的笑比哭都难看。
老黄按了几下喇叭也没把李辰赶走。车里隔音太好听不到他在说什么,老黄无奈只能把自己这边车窗调低一条缝朝外喊道:「老李你干什么,快让开。」
「载我一程吧老闆,求求你顺便载我到山下就好……」李辰肯求的声音随着令人烦躁的热气传进车中。
孙建霖感觉额角青筋一跳,早上运动產生的多巴胺都不能阻止这个人害他血压升高。
老黄见李辰死了心不让路只能为难地问:「老闆?」
窗户才打开没几秒孙建霖就觉得车内升温了好几度,同时还有李辰难听的哀求:「我求你了老闆,你就行行好捎我一程……」
「不让就撞下去,算我的。」孙建霖说完再次闭目往背后一靠。
「老李,让开。」老黄警告道:「再不让开我就撞下去了!」
「我就不让!」见车上的人无动于衷,李辰急火攻心再撑不住脸上强挤出来的笑,吼道:「我身上有生体晶片,有种你就撞!」
在孙家工作这么久老黄也不是什么善茬,当真一脚油门就踩下去。
嘰--
轿车才刚起步就突地又一个急煞,孙建霖身形再次往前一晃。
「又怎么了!」孙建霖这回是真的发火了。
轿车性能优异、起步速度很快,但老黄才刚踩油门车子的煞车就瞬间锁死,连引擎都自动熄火。
「老闆,这傢伙身上好像真的有生体晶片。」老黄姆指在方向盘的指纹锁按了几下,锁上次次亮起红色指示灯。他为难道:「我驾照被吊销了。」
这个年代每个人都有一块登入了所有讯息的晶片,也有把晶片殖入人体的技术,只是晶片一但殖入体内就会收集个人生体讯息。考量到隐私绝大多数的人都不会选择把晶片殖入体内,老陈一开始也以为李辰说说而已,没想到……
「操!」事情太荒繆,孙建霖怒极反笑骂了声:「这狗东西。」
说他是条狗,没想到还真打了晶片。
老黄在孙家工作了很多年,他从没见过李辰这么不怕死的人。与陆正齐双双沉默不语,静候孙建霖的指示。
「你下车吧,让他上来。」孙建霖道。
老黄闻言关上车窗,开门下车。他绕到前面跟李辰说了几句话,指了指驾驶座,李辰立即迫不及待地绕过来开门上车。
「谢谢老闆,谢谢老闆。老闆好人一生平安。」李辰一秒切换成狗腿的嘴脸,口中不断道谢的同时迅速地系好安全带,调整好后视镜的角度。即使心乱如麻动做依然俐落,半点也不马虎。
孙建霖被他没脸没皮的样子搞得有气没处发,恨恨一脚踹在椅背警告道:「再让我顿一下你就死定了!」
李辰被踹得整个身体往前一晃也不敢发脾气,口中讨好地说着:「一定一定。」流畅地将车开出孙家别墅前的雕花大门。
因为整座山头几乎都是私人土地,自然不会有公车之类的大眾运输工具出现在山上。平时李辰想下山不是蹭其他佣人的车就只能靠走。
如果问李辰知不知道拦车会惹怒孙建霖,李辰肯定是知道的--他们这种孤儿出身的人,看人脸色几乎已经是本能。谁让今天孙家唯一待见他的佣人正巧不在,李辰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去拦孙建霖的车。
轿车平缓顺畅地下了山,却在平地的路面上塞住了。李辰从经验判断这种堵塞的状态不是早晨高峰拥挤,而是前方发生了车祸。他略为思考一下把方向盘打了个转,车子鑽进两栋高楼间的小巷里。
荣城东区的主干道宽阔笔直,但巷弄间的小巷就复杂得多。李辰不靠gps定位,操控轿车在巷弄间左转右转,关键是车速不慢还能开得稳稳当当,连坐在副座的陆正齐都深感意外,忍不住高看他一眼。
李辰方向盘转得太频繁了,虽然看得出来他车技有保证,但天晓得会不会哪条窄巷里窜出点什么?已经吃过两次亏的孙建霖不想再小憩,掏出手机划拉几下,调出他至今还不曾看过的李辰资料。
他对李辰的个人讯息没兴趣,直接翻到他人生简歷的部分:
0岁,被拋弃在私立圣安育幼院前。父母不详,由育幼院收养。
7岁,进入公立鹿林附小。
13岁,进入公立鹿林国中。
到目前除了孤儿出身这点外都还挺普通,但接下来……
14岁,因骚扰神父被逐出育幼院,后下落不明。
20岁,入职大眾货运,任职司机助理。
21岁,考取b1职业驾照。
23岁,考取b2职业驾照。
同年因与已婚同性上司发生婚外情,被大眾货运开除。此后经歷不详……
孙建霖看着那短短半页的报告心想:这人的人生留白未免也太多,是时间不够详查还是……
道路两旁入目所及的高楼逐渐消失,取而代之的是上个世纪末所建,外观已经开始斑驳的民居。陆正齐虽不知李辰要把车开到哪里,但从街道景色不难判断车辆已经从繁华的东区开到了败落的西区。
车子驶入西城区后不久李辰就把车稳稳当当地停在一间教堂前,教堂门口站着一名身穿神父装束的男人,赫然就是那日强硬与李辰交换通讯码的陈彦明。
李辰下了车,几步走到陈彦明面前。
陈彦明撑起一个略带苦涩的笑容:「他在房里,你还记得位置吧。」这句话虽是疑问句,他却用了肯定的口吻。
……
孙建霖从资料中抬起头,偏头就见他的司机在教堂门口与神父说话。车子隔音太好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,只见两人一下摇头一下摆手,然后李辰就头也不回地逕自走了进去。
视线一转。